无意识地点亮手机屏幕,又按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我却发现自己每一次都停留在一个相同的界面。
一串熟悉的号码,就好像心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意。
我拨通了那个号码,懒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萧逸:稀奇,小懒龟不睡懒觉了。
我:萧逸,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要找你谈一谈。
萧逸:谈一谈?那么严重。你找我,我当然有空。
我:这一次是和作为赏金猎人的你谈谈,可以吗?我想要委托赏金工会,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如我预想的,电话那头的他没说话。我听见阵阵风声穿过听筒,停在我耳旁,却没有将我的决心吹散。
我:你是不是不想——
萧逸:可以。
我:不问我为什么?也不问我什么事?
萧逸:我想答应就答应了。你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你已经想清楚了,问那么多除了让你动摇之外,没有什么用。再说了,要是没有什么大事,你不会找赏金猎人的。
萧逸:怎么,你觉得我不会答应你?
我被萧逸的问题问住了。
虽然萧逸是告诉我世界另一面的人,但我的确认为他不会答应我,甚至可能会极力反对我的决定。
萧逸:不说话,生气了?
我:没……我以为你肯定不会答应。
萧逸:我的萧小五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
我:谁是你的?!
萧逸:谁承认自己是萧小五,谁就是我的。
我无言以对,电话那头传来萧逸的笑声。
萧逸:见面的时间你来决定?
我:嗯,我待会发消息给你。
通话结束,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将银行卡外加一些现金塞进包里。
我:这样应该够了吧……
无论是萧逸曾经的只言片语,还是工会对我的追捕,至少我知道那是一个收钱办事,神通广大的组织。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那个神秘的地方,脚踝居然紧张得有些酸疼。
雨后初晴,远处的地平线上翻涌着云海。
周未成放下手里的药,回想起清晨时分和那个少年的通话。
要与他达成合作吗?他背后的可是连山会。
但血族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摸过来,身前身后都是地狱,这里的人再不救真的会死,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冲动,想去当一颗炸弹。轰天震地,浓烟滚滚,总好过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挡在他面前,替他赴死。
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声响。
周未成:第一人民医院……
他直觉那里一定被陆霆控制了,甚至可能还有别的势力。不然小真不会死得那么无声无息。
想到这里,他再次拨通了那个少年的电话。
周未成:我要拿回一具尸体,这件事有关第一人民医院。
窗外天又阴沉了下来,光启市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下一场风暴何时会来,没人知道。
我是被萧逸从出租车上“拽”下来的。
本来我们约好在他家见面,但听我简单描述完整件事之后,萧逸将地点改到了郊区。
应该是他们某个秘密据点吧?会是什么样子呢?以前萧逸总对我闭口不谈,让我产生了那里是个龙潭虎穴的想法,不免紧张起来。
我正打算让司机师傅换目的地,车窗却被敲了敲,萧逸跨在摩托车上,对我做了个下车的动作。
我接过他递来的摩托车头盔,手却突然不听使唤,扣了好几次都没扣上安全扣。
萧逸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顶,啪嗒一声轻巧地扣上了。
萧逸:小笨蛋,紧张了?
我:要去你们的秘密据点,肯定有很多高手,当然紧张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萧逸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马路上。他整个上半身都在抖动,好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萧逸:我真服了,我们家小五最近也太幽默了吧。谁跟你说是去什么秘密据点了?说得好像我们要去干坏事一样。
我:……啊?所以我们是去?
萧逸:去我以前的家。
我:……以前的家?
所以我刚才说了什么?秘密据点?高手?我的脸噌地红了,可萧逸居然还在笑。
我:你别笑了!
我忍不住戳了好几下他的脸颊。
萧逸:诶呀,真疼。
我:对不起!
萧逸:那给我揉揉。
知道他多半又在逗我,我只好象征性地给他揉了两下。
萧逸:这才对。走了,上车。
摩托车疾驰在道路上,虽然速度很快,但只要环住萧逸的腰,就很有安全感。
萧逸:我发现你越来越适应我的速度了。
我:但我觉得你比以前开得慢了一点。
萧逸:感觉很准嘛。冷吗?
我:有一点。
萧逸:那你把脸贴我背上。
我正要照做,忽然发现他衣领的下方居然是一排排铆钉。
我:萧逸,你这衣服扎脸。
“滋”的一声,摩托车停靠在路边。萧逸跨下车,利索地脱下外套给我罩上。
萧逸:下次我记住,见你不穿这件衣服。
他拉开头盔上的挡风玻璃,眼睛弯出一个弧度,柔和了锐利的眼尾轮廓。
说着,他便要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去,却被我按住了手。
萧逸:怎么了?
我:拉起来的话前面也有铆钉,万一扎到你呢?我敞着吧。这件衣服好看,以后还是穿吧。
萧逸:行,听你的。
我:那你不会冷吗?
萧逸:抱紧点就不冷了。
我:……
我: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们赏金猎人不签合同吗?就这么接了?
萧逸:当然有,你在外套口袋里找一找。
我翻出一张写满条款的纸张,上面留空的有委托内容和报酬,最下方是签名栏。我正要折起来准备到了目的地再写——
萧逸:到之前要写完的。
我:那不只有路上可以写了吗?可是现在怎么写啊?
萧逸:很简单,靠我背上写。
他直了直身,点点自己的肩膀。
我:啊?哦……
怎么感觉像落入了萧逸的陷阱一样。
我:这个委托内容该怎么写呢?
萧逸:你想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帮你调查。
想了想,我拿起签字笔,把自己的诉求填了上去。
萧逸:写好了把我那栏也顺便写一下。
我:你要写什么?
萧逸:赏金猎人萧逸接受委托,不限时间,任凭差遣。
他头都没回,话就这么直接传了过来,一点犹豫也没有。
见我不动,他干脆从我手里接过笔,如此荒诞的委托内容就这样一笔一划地洇在合约空白处。
我的眼眶有些热。
我:这算什么……
萧逸:长期合约,我也是第一次接。
他将纸张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表情很悠哉。
我:我能再加一点内容吗?在委托里。
萧逸:当然,还想要个保镖?
我:不是这个啦……
我在句末接着写下去。
如果遇到危险,就立刻停止调查。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也包含在内。
如果因调查受伤,合约立刻终止。如果隐瞒受伤的情况,也是一样。
被委托人可以无条件放弃合约。
如果委托人的天赋能提供帮助,务必让委托人一起进行调查——
还要继续,手却被握住了。我抬起头就撞进一个温暖的笑容之中。
萧逸:哎哎,可以了啊。委托人要参与调查,我这报酬还怎么算?
我:我会给的!你说想要什么?
萧逸:这还真有点难,好东西我也从你那儿要了不少了。
他指指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没有扣上,露出脖间的银链,纽扣吊坠摇晃着,在阳光下闪烁。
萧逸: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当报酬了。
我:你——我刚才就想说,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萧逸:怎么样算欺负你?
我的脸颊被他捏了一下。
萧逸:这样算不算欺负你?
我:萧逸!
一前一后两个影子落在柏油路上,被拖得很长。
萧逸:到了,这位——委托人小姐。
萧逸带我来的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独栋院落,院门上有黄铜把手,要绕过曲曲弯弯的数个巷道才能找到。
矮檐下放着两方石制花坛,里面栽种着好几种植物,我认不出来是什么,但难得在初冬时节仍然维持着深绿的颜色。
萧逸径直走到花坛背面,取出一柄大铁勺,又从旁边的红色水桶中舀了半勺水,往坛内洒去。洒完了,还顺手整了整枯枝败叶。
我: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萧逸:这是我师父家,也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我:师父?
萧逸:也可以说是我的养父,还教了我不少本事。
养父?尽管小时候就遇到过萧逸,但我对他的童年仍是知之甚少。
他不大提起这一段经历,想来家庭之于他并不是什么温馨的回忆,也许是一块不愿意揭开的疤痕。
我:那师父叫什么名字?我进去该怎么称呼他比较好?
萧逸:这就开始想称呼的事儿了?
我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萧逸装作没看见,转头去开那院门。
萧逸:叫他叶传就行,没什么称呼不称呼的。啧,钥匙又忘记收了。
我探过头去看,门锁上果然已经插着一把钥匙。萧逸将它拔下来,推门入内。
萧逸:回来了。
??:臭小子,你可算来了。快帮我看看我的钥匙放哪里了?
进门便看见不大的小院中央放着一个藤箱、两把藤椅。
藤箱上架着一台小电视机,藤椅上丢了一只游戏手柄。房间里接出来的电线杂乱地铺在地上。
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背对着我们,他伏在花坛旁边,像是正在寻找着什么。萧逸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指尖上挂着刚才从门上取下的钥匙。
萧逸:是不是这个?
男人侧过脸仔细看了看,猛地绽开一脸笑容。
叶传:可不是嘛。我就记着收到衣兜里了。
萧逸:在门锁上挂着呢。
叶传:那我衣兜里——
男人摸了摸身上夹克的口袋,却摸出一把陶瓷勺子。
叶传:奇怪了。
萧逸:不奇怪。您老以后别把钥匙解下来,就丢不了了。
男人转过身来,我这才发现他的夹克内衬里拴着一小段麻绳,萧逸将钥匙挂在末端,打了个死结。
萧逸还想继续交代点什么,男人却忽然拨开他,笑眯眯地拉起我的手。
叶传:你这是把儿媳妇给我带回来了?!
我:???
我:不是的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只是他的——
叶传:对象?是不是?我知道你们小孩子现在流行搞这个。这臭小子一直念叨你,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啊他念叨我了吗?
叶传:可不?
我转过头去看萧逸,他倚在墙边,嘴角仍有一抹笑意,但眼睛中却多了些不可辨明的情绪。
叶传:你在这儿等一下,我给你个宝贝。
他拍拍我的手,神秘兮兮地快步走进屋内,不出五秒,又匆匆跑回来,还差点绊了一跤。
萧逸:慢点。
叶传:来,戴上试试。
我的手中被塞进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浅绿色镯子。
我:不是——
叶传:这是见面礼,上好的玻璃种翡翠,就得配你这样的姑娘。
我:您听我说,叶传师父——
叶传:怎么还叫师父呢,该改口叫伯父了。
我求助似的看向萧逸,他却只耸耸肩,站在一旁憋笑。
叶传:是不是臭小子对你不好?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我:没、没……
叶传: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俩看房没?
我:啊?
叶传:你们虽然现在还小,但房子不可以马虎,那是要住一辈子的。光启市现在房价可不低,好的地段要三四千一平呢。
我:……?
这不是十几年前的房价吗?我有些疑惑。
萧逸却捏捏鼻子直起身,终于打算来解救我了。
萧逸:看了。
叶传:得买大的啊,少说也要四室,地段要好。最好是别墅,像我这个一样,但是要离你们学校近。听见没?
萧逸:知道了。
叶传: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会说知道了,我被你们班主任叫去学校,你知不知道?不行,你小子最会骗人,我得去把房本找出来给你们。
萧逸:您消停会吧,我们会去看房的。
叶传:这话还像点人样。不过啊,我也得嘱咐你们两句,你们现在还小,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学习上。等到大学毕业,再结婚也不迟。
我:大学……毕业?
叶传:我给你们买了糖,也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萧逸:她最爱吃糖。我带她去里面拿,顺便倒点喝的。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萧逸拉住了我的手腕。
叶传点点头,皱着眉。
叶传:说起来我买的那箱啤酒,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萧逸:这也赖我啊,是你自己喝完了吧。
厨房内,我看着萧逸半跪下来打开最底下一层的柜子,从最深处摸出一个蓝色瓶子。
我:啤酒?真是你藏起来的?
萧逸:差不多吧。我就是换了个地方放着。没人在的时候,不敢让他多喝。
联想到刚才萧逸师父的样子,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我:你师父他……
萧逸:生病了。他看我一会是几岁,一会是十几岁,记住的事情也不一样。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看着他熟练地将厨房里散落一桌的杯盘归位。
我:他是一个人住么,会不会很不方便?
萧逸:他不让护工进门,说完全可以一个人。只能有空的时候,我过来。
我:但你的比赛和任务也很多吧?
萧逸: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会请两个护工。一个远远地看着他遛弯,一个趁他出门的时候打扫做饭。所以都挺难长久,他们都抱怨说跟做贼似的。
他说得很轻巧,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护工猫着腰,躲在树后,悄悄跟在萧逸师父后面的画面。应该是有些滑稽的,但心里一阵莫名酸楚。
我: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告诉我。
凉凉的玻璃瓶在我脸上贴了一贴,让我的话戛然而止。
厨房的窗户给报纸糊住了,暗暗的,我看不太清萧逸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微亮的眼眸。
萧逸:不愧是我师父看中的……儿媳妇。
最后那三个字,他没说出声,只做了口型。
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叶传师父正坐在藤椅上,电视上播放的是一款赛车竞速游戏,画面有些古老。
他向我们招招手,脸上有种孩子气的苦恼。
叶传:这关我怎么过不去,你帮我打。
萧逸:打了好几个月还不过,好菜。
叶传:好小子,一点良心也没有。谁教你打这游戏来着?
萧逸:你教的,不过现在最高记录是我。
我看向屏幕右上角的积分榜,最高分果然写着Osborn,达成日期是数年前。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只红蓝手柄,我愣了一下。
叶传:小姑娘,我们不理他。要不你帮我打?
我:这个我好久没打了,可能有点手生。
叶传:没事儿,练练就好,简单得很。
萧逸:简单你也没过关啊。
叶传:去去去,你别在这待着了。对了,别去冰箱里偷啤酒,大冷天的喝了又肚子痛。
萧逸:和酒有关的事儿,怎么就记得那么牢呢。
叶传:那当然,我还记得要喝你们的喜酒呢。
萧逸无奈地抱起双臂,转身作势要走,我连忙拽住他,悄悄地做口型。
我:你真走啊!
萧逸也悄悄地做了回来,仔细看是四个字。
萧逸:自求多福。
等到萧逸的身影消失,脚步声也听不见,叶传师父猛地把游戏机从我手里拿过,贼兮兮的四处张望。
叶传:臭小子终于走了。趁他不在,姑娘,你偷偷跟我说,学校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他?
我:诶?
叶传:有没有坏小子打他?或者用烟头烫他的手,把他的考卷都撕掉?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自责和担忧,有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老人其实什么都懂。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事萧逸从没和我说过。他的过去对我而言除了儿时的那次偶遇,其实是一片空白。
叶传:他怕我担心,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可我又不是瞎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能是摔出来的?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我:……没有。
叶传:真的吗?
我:您放心,我会保护他的。
叶传扑哧一声笑了,随即重重地点头,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塞给我。
都是数十年前的旧版纸币了,却整齐干净,唯有左上角有一条浅浅的折痕。
我眼前好像出现了老人坐在深夜昏暗的台灯下,戴着老花镜一遍遍抚平褶皱的画面。
叶传:让他千万不能不吃午饭,胃坏了我可不会送他去医院。我这院子好得很,谁要他省钱买什么涂料。幸好他肯听你的话,小姑娘,拜托你了啊。
本来我还想告诉他不用担心,萧逸现在一切都好。可触到他的眼神,突然的我便不想说了。
他未必不知道这样做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都给他。
我:好,我答应您。
叶传:那个,有个事,你能不能劝劝他……但别说是我让你劝的。
他顿了顿,却一直在挠后脑勺,没有说下去。
我:没事,您说吧,我不告诉他。
叶传:你们高三不是要填志愿了吗?我知道这小子一直不想留在光启,我那天偷偷看到他在看外地的学校。我也不是不想他好,他要是能考上我是开心的不得了。我就是想吧,最好不要离这里太远。你说天高皇帝远的,他万一生个病,有什么麻烦,我赶过去还要好久。
他两只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来回摩挲,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我:您是想要我劝劝他吗?
叶传:哎。他要是不肯就算了。
我: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叶传:哎、哎!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可不能让他知道。
我:嗯!
叶传:那我们拉勾!
庭院里传来一老一少的笑声,鲜活生动,萧逸忍不住望去。他身后被阳光照得透亮的窗外,一只落单的大雁从天空中振翅飞过。
向着温暖的南方飞去。
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南方。
萧逸低下头,忽然轻轻地笑了。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避开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灯罩,打开尽头一扇橙色的房门。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墙上贴着的赛车海报泛黄,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靠近墙根的一块地板微微翘起。萧逸半跪下来,指间抵住木板边缘掀开,露出一个木盒。盒身上双盘蛇的纹样格外显眼。
萧逸取出里面卷成柱状的白纸铺展开,上面画的是某种仪器的设计图,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血族和人类之间标着转换符号。
萧逸凝神看着。忽然左耳边一阵掌风袭来,他侧头避开,双手夹住右侧袭来的一掌。
叶传:有长进。
萧逸:您也宝刀未老。
叶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叶传:还是小时候拍着顺手,现在都比我高了。
萧逸:五年前就这样了,你该接受现实了。她呢?
叶传:在帮我调手柄。这小丫头人真不错。
萧逸无声地笑了一下。
萧逸:别欺负她。
叶传用下巴点点他手中的盒子。
叶传:你那老爹留下的那个东西?当时恨不得直接烧掉,现在怎么又拿出来了?
萧逸:没什么。觉得会有用而已。
叶传:不会是你妈回来了?!她想怎么样?!
萧逸:没有。以前的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所以就算她回来,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叶传深深地看他一眼。
叶传:在工会过得怎么样?
萧逸:挺好的。
叶传:车队呢?
萧逸:也挺好。
叶传:就那么敷衍?多说两句。
萧逸:是你问得太快。我来不及说那多的两句。干嘛那么急,待会给你慢慢讲呗。
叶传转头看向窗外。他的眼角有几道很深的刻痕。
叶传: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没法慢慢听。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逸:你离老骨头还差得远呢,上次是谁骗小卖部的吴阿姨自己只有四十。
萧逸没看他,连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将图纸收好,站起身。
里屋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恰好看到萧逸与叶传一起走出来。老人走在后面,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天色渐暗,屏幕上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消磨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萧逸弯腰伏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有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多年以前。
离开小院的时候,明月已至中天。
回过头,还能看到叶传站在巷子深处朝我们用力挥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眶看起来很红。
萧逸:回去吧,太冷了。
叶传:在车队别太累,我不要求你出人头地,身体最重要。有事记得回来找我……没事也可以。
萧逸:知道了。
我和萧逸走在寂静的小巷里,斑驳月光洒了一地。他忽然开口了。
萧逸:师父很久没有那么清醒过了。谢谢。
我:你不要担心。医疗在发展,以后会出现治愈这种疾病的药物也说不定。
萧逸:嗯。
他答得很轻很快,却与平日调侃的音调不同,显得郑重。
我:对了,这个你拿回去。
我正要脱下玉镯,却被萧逸轻轻按住了。
萧逸:我想到酬金了。以后有空的时候陪我回来看看他吧。他很喜欢你。所以这个镯子,以后还有用。
他停下脚步,那双苍绿的眼眸幽暗又光亮。里面有月升月落,星起星降,让我想到了四季如春的南方。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