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便拿到了这次《先声夺人》的决赛主题——人生变奏。
节目组要求我们不仅要根据主题和选手的个人气质设计服装,更需要配合舞台美术的整体呈现。
为了重温当年参加歌手大赛的心情,我准备下班后去一趟外婆的小铺。
刚走到公司楼下,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小姐!
我:温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晚:萧哥让我给你带件东西。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我。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胸针,和我丢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小心地将胸针别在胸口,把盒子也塞进包中。
我:谢谢,不过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温晚:萧哥有事要调查,实在抽不开身。
我:调查?他没事吧?
温晚: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温晚顿了顿,向四周扫视一番,压低了嗓音。
温晚:萧哥让你自己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打他电话。
这个没头没尾的提醒让我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温晚:话和东西都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温晚憨憨一笑,挥挥手转身离开。
我低头看向胸口的胸针,月桂花环在夕阳余晖中闪着微光,叶片下涌动着隐约的蓝色。那是种很柔和的蓝,介于纯净的天空和深邃的湖泊之间,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团炽热却温柔的火焰。
我:萧逸他好像很忙,我也要更努力才行。
——陆家
深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漆黑的楼宇丛林里,仅亮着一扇窗。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陆沉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屏幕上的那串数字。
陆沉:周严,你先出去。
耐心等待手机震动了数十下,陆沉才按下了接听按钮。
陆沉:看来没死。
电话里传来更为激烈的风雨声。
萧逸:你很失望?
陆沉:意想不到的事总会有的。
萧逸:我倒是有你更意想不到的消息。感兴趣吗?
陆沉:条件。
萧逸:确保◇◇的安全。
陆沉顿了顿,眉头微蹙。
陆沉:这不用你说。
萧逸: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之前——
陆沉:只是失误。
萧逸:那就祝你少点失误。你要的情报我会找人送过去,挂了。
墙上的时钟指针跳往零点,将通话记录删除后,陆沉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三人配合,顺利完成了所有服装的设计制作,并得到了节目组一致的夸赞。
今晚就是《先声夺人》的总决赛了,我和高橙还有姜莱约好,一起去观看。
??:◇◇小姐。
刚买完咖啡,我正准备回办公室,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我:温晚?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温晚。正想问些什么,萧逸的短信就出现在屏幕。
萧逸:找你有点事,我让温晚去接你了。一会LONGDAY见。
找我去LONGDAY?
可萧逸不是说LONGDAY很神秘,之前都让我不要多问,怎么突然找我过去?
我半信半疑地回了条短信过去,几乎是立刻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温晚:萧哥说事情紧急,要我马上带你过去。
我看了眼手机,离决赛开始还有四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
我:好吧,那我们走吧。
车向郊外疾驰而去,温晚没有选择走公路,而是抄了林间小道,大片大片的树木从窗外掠过。
我:对了,他找我到底什么事。
温晚: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他的命令来接你而已。
温晚笑了一下,扯着嘴角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奇怪。总感觉跟之前憨憨的印象有点不同,难道萧逸那边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温晚:对了,萧哥说这里有糖,你可以吃。
他打开抽屉,柠檬糖从缝隙跌落。
我:你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吗?
温晚:萧哥真没说。
我:那我还是打电话问问他吧——
然而我还没掏出手机,温晚忽然踩下刹车!
我:!
一股如同电流的寒战从天灵盖飞速窜遍全身,我顷刻间失去意识,倒在了座椅上。
嗡嗡——
同一时刻,萧逸的手机震动起来,看着无名号码传来的照片和地址。萧逸一滞,眸光瞬间变得冰冷。
萧逸:糟了!
轰隆——惊雷乍响。
如血的残阳渐渐隐没,天地似乎被粘连在了一起。浓密的乌云在穹顶滚动,源源不断压向人间。
巨大的闪电将令人窒息的空气劈成两半。顷刻间,天就变了。
我被雷声惊醒,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窗外成群结队的乌鸦。一双双褐眼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地狱使者,紧紧盯着我。
我的手心瞬间惊出冷汗。
然后我发现了更严峻的问题,我整个人被绳索捆绑在一张椅子上,无法动弹。
脑袋疼得不行,然而记忆中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让我意识到,出事了。
我用力咬住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滋——身体忽然窜过一丝电流。
下一秒,寂静的房间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
那不是我的。
我屏住呼吸,因为我注意到,斜前方站着一个男人。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似乎沉浸在睡梦中。
他的脚边躺着一块块撕裂了的皮肤状的东西,我仔细辨认才看出那是温晚的脸。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当了,有人假装成温晚绑架了我。
我努力告诉自己冷静,用余光环顾四周。
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仓库,窗外乌鸦嘶鸣,我的头顶垂挂着密密的蛛网,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办?
滋——又一阵电流从脑海窜过,像是钝器在击打后脑勺,疼得厉害。
而那人也一阵颤栗,脸上同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灵之戒,封印的主人!
灵之戒?
??:灵力怎么会被吸取……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浑身开始颤抖,脸上写满惊恐与不可思议。嘶哑的声音在仓库回响,在滂沱的雨声中显得那样森然。
难道他是冲着灵之戒来的?可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而我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冒充萧逸的手下?
由远及近的雷声接连不断,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震颤中,闪电劈开夜色,我胸口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倒映在玻璃上。
萧逸:给你防身够用了。免得有些人看到危险不管不顾的。
是了,我还有萧逸的胸针,就还有脱逃的机会。
趁男人还未睁眼,我不动声色地将后背紧贴椅子,尝试从绳索里一点点抽出手臂。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强烈的阻力。
难道?
摆脱绳索比我想象中容易,却也让我更加不解,为什么这个人绑架我却不捆紧绳索?
顾不上思考这些,我摘下胸针,按下末端的圆环。
一簇幽蓝的焰火凭空出现!缠绕在腰间的绳索被烧成灰烬,我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防身,我还以为是袖珍刀片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是萧逸的天赋。
蓝色的火光渐渐微弱,却又让人无比安心。
我正要起身逃跑。突然间男人鼻翼翕动,呼吸变得急促。像是瞬间惊醒过来,他睁开眼,大汗淋漓。
他平静了一秒,看向我,眼神里充满杀意。
我被按回座椅上,惊恐地看着这个双眼布满血丝的人。
??:你究竟是谁?
我惊魂未定,更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自从被带到这里,他说的每句话我都听不明白。
我:你绑架我,还问我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萧逸在哪里,你为什么要假装他的下属?
??: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
我:你不会轻易杀我,因为你有别的目的。
男人一怔,眼里射出骇人的光。
我:萧逸在哪里?你绑架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只能告诉你,我来自LONGDAY。
我:!
他也是LONGDAY的?!难道他也接到委托要抓我?
??:你猜错了,我并不想抓你。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做件事。
我:什么事?
??:杀了萧逸。我会让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他。
我:什么?!
我心一震,只觉得血液都在往头顶冲去。
他没有说“你必须”而是说“我会让你”,语气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仿佛已经知晓了未来。
??:我已经通知了他,猜猜他现在是不是在赶来救你的路上?
我:你做梦!萧逸绝对不会上你的当!我也不可能帮你,更不会杀了他!
??:你会的,他也一定会来。
他的脸上泛起笃定的笑,目光却是涣散的,似乎看着的不是我愤怒的面孔,而是内心。
??:他知道什么对他而言更重要。而你也别无选择,你已经在我的操控中。想要活下去,就要杀了他。
男人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
兹——一阵更为强烈的电流从我的血液里划过。
我忍受着疼痛明白过来,这些电流应该都出自他,他在向我宣示自己的绝对主导权。
我:为什么是我?!
??:我原本也以为你只是我用来威胁他的工具,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命运。
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世间的一切都由因果所造,你以为你在支配它,其实那都是表象。
那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一字排开的机器,鲜血淋漓的墙面,濒死的哀鸣——
不对,这不是我的记忆,我从没经历过这些,为什么出现在脑海里?
难道是他的?
我: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杀萧逸,你就不怕自己的果报吗?
男人冷笑了一下,笑容竟有些凄凉。
??:我早就已经不怕果报。现世即地狱。我这么做不为了活,只为了死。
死?
还未明白他的话,我就感觉头皮如同被撕开一样疼,电流源源不断地从后脑灌入。仿佛有别的灵魂正要钻进我的身体。
我害怕极了,双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一把尖刀被塞进了我的手里。
??:对准萧逸的左胸膛,插进去。
此刻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渐渐被覆盖。他完全掌控了我。
??:他来了。
男人往后退去,一步步走入阴影中,直至不见。
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布满雨点的窗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砰——门被踹开。
萧逸浑身已被雨淋得湿透,衬衫紧贴在皮肤上。他目光幽沉地看着我,像一口深井,似有千言万语。
摇曳在瞳孔里的,是孤勇的光芒。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狂风怒吼,宛如轰响的鼓点,演奏着天地间悲鸣的乐曲。
我感到自己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
闪电劈下,照亮我们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
不要过来,快点停下!
你不是说你很聪明,你一定明白我想说什么,对不对?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期盼他读懂我眼里的话。
萧逸却定定地望着我,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笃定,毫无犹豫和迟疑。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背在身后的刀刃缓缓向外移动,越来越密集的电流窜过掌心,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在距离只有一步的地方,萧逸停了下来。
我泣不成声,绝望地看向他。
忽然,他眨了下眼睛,抬起手。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萧逸:……
我:!
巨大的力量将我的手臂骤然抬起,奋力朝他挥去——刀尖闪过冷光。
就在要触到胸膛的刹那,他握住了刀。
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落。
我:!
粘稠的鲜血从刀刃飞溅而出,随即被幽蓝的火光笼罩。银色的金属液体滴落,像一场诡异的渺小的雨。
一直控制着我的力量也在此刻消弭。
萧逸:分不清路就算了,连人都分不清。我什么时候让别人来接过你?
我:……
他微扬起嘴角,笑容一如既往让我安心。
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萧逸:怕什么,只要你不想,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啪啪啪——身后响起突兀的鼓掌声。
??:这个礼物惊喜吗?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背对着漆黑的夜。雨水和寒风争先恐后从窗户钻入,灌满他的风衣。让人恍然觉得他漂浮在宇宙中。
萧逸已经恢复了冷酷的模样,侧脸线条紧绷而严肃。
萧逸:利用她,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没关系,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们,认识?
我模糊不清地想着,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连出声询问的力气都没有。
肩膀突然被萧逸搂过,近在咫尺的眉眼带着安慰的笑意。
女孩的头一歪,软软靠在萧逸肩上,闭上了眼睛。萧逸将她更紧地箍在臂弯中。
??:没想到你竟然能识别和解除精神控制。这是血族的天赋,你怎么会——
男人顿时神色大变,看着萧逸镇定的神情,继而自嘲地笑了两声。
??:原来你有血族的血脉,呵,真是可笑。我费尽心思想要获得这个天赋,居然只是为了成为你!七年前的你,明明只是个废物,是个扫把星而已。
萧逸:大部分喜欢回忆过去的人,现在过得都不如意。宁愿在往昔溺死,也不面对现实。赵泽,你接受了血族的改造。
名叫赵泽的男人麻木地望向萧逸。
赵泽:五年了,我离开LONGDAY已经五年了。
他的眼睛有一瞬失神。
赵泽:我去的是一个能够让我变强的地方。能够让我重新夺回LONGDAY第一位置的地方。
说着,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笑里竟然满满都是不甘和酸楚。
赵泽:连车里的炸弹都杀不死你,我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萧逸脸色一凛,目光变得凌厉。
赵泽:我没能亲手结果你。但只要有那个秘密在,只要有秘密在——
他癫狂地大笑,再不掩藏变为红色的瞳孔。
萧逸:什么秘密?
赵泽:你应该察觉了吧,你的天赋正在不断退化,而你却无法阻止。天赋退化,你们也会没命。我们曾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我羡慕过你,嫉妒过你、也诋毁过你。后来我发现,世界太大,不只有LONGDAY。我孜孜不倦跟你较劲,最后得到了什么?一个失败的我而已。
赵泽:只是到这个地步,要是不和你斗下去,哈哈——连这个失败的我也不会存在了。
萧逸: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泽:萧逸,如果要在毁了她和活下去之间做出抉择,你会怎么做?
萧逸: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随时可以毁了你。
赵泽:呵,果然还是一样……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犯相同的错。世界太大,你也被困住了。这次,是我赢了。
男人看着萧逸,缓缓笑了。
赤红的火焰从他脚下轰然而起,玻璃发出哐哐震响。
赵泽微笑着站在火焰中央,任由火舌一丝一寸啃噬他的皮肤、器官、以及逐渐裸露的白骨。
他笑得那样由衷,仿佛一个逃离地狱的幽灵,即将飞去向往的世界。
赵泽:萧逸,你永远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就是因你而死。
不出一瞬,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到边缘。黑血来不及从眼睛淌下,就已蒸发。淋漓血肉化成黑灰,弥散在空气中。乌鸦纷纷笼罩上他,像一场大型的祭祀。
狂风终于将窗户撞破,玻璃碎片裹挟雨水刺向萧逸。
可萧逸却纹丝不动,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赵泽最后的话。
萧逸,你永远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手腕还在淌血,他横抱起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睡得迷迷糊糊,耳边是模糊的风声和颠簸声。
唔……
萧逸:醒了?
我:我怎么睡在你车上?刚刚不是在仓库——
萧逸:事情已经解决,我把你带走了。
我:刚才那个人——
萧逸:他是冲我来的,和你没关系,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混乱着点点头,惊魂未定。
车内一时沉默无言,连空气都有些压抑。
萧逸:◇◇。
他突然出声,嗓音有些哑,我怔怔抬起头,看到他沉着的侧脸。
萧逸:我说过,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你相信我吗?
我:信。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萧逸:我想要保护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天大的难题,就是刀山火海,我都接得住。
我:……
萧逸:怎么,吓傻了?
脸颊冷不防被他捏了一下,我立马回过神,摇摇脑袋。
气氛似乎变好了些,这时,一声突兀的“咔哒”从前方传来。
我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便感觉汽车猛地停住,发动机的轰鸣戛然而止。
我:熄火了?
萧逸拧了拧车钥匙,汽车还是没有一点要发动起来的意思。
萧逸:你等一下。
他跳下车,动作娴熟地打开车前盖,大半个人都被挡住了。
我乖乖听话等了几分钟,见他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索性也下了车。
我:怎么样?
萧逸:马上就好。你下来干什么,不相信我的技术?
说话间,他把最后两根落单的线接在一起。
萧逸:搞定。
我:不愧是专业的车手。
我配合地竖起大拇指,萧逸耸耸肩,盖上了车前盖。
我这才注意到,那只撑在车盖上的右手不知何时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呼吸一沉,失去意识前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萧逸他为了阻止我,徒手握住了刀刃。
鲜红的颜色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想到这里,我急急忙忙抓过萧逸的手查看起来。
我: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痛吗?
萧逸:当然疼。
我:?!
萧逸:啧,不仅手疼,连带着手臂肩膀也很疼。
我:那我们赶紧去医院吧,我来开车,你休息。最近的医院——啊,查到了,是九院!我们现在就去,直接去急诊。
萧逸却好像完全没感受到我的急切,斜斜靠在车前盖上,偏头看我。
我:你放心,我有驾照的,也开过车。
萧逸:怎么,这么心疼我?
我:这种刀伤一定要去医院的,万一破伤风呢!
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脸,萧逸忍不住笑了,抬手揉揉我的脑袋。
萧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小伤而已,逗逗你的。
我:真的没问题吗?不需要专业的清理和包扎吗?
萧逸: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在工会,这种事情我做过太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搞定。
说这些话时,他居然还在笑,语气漫不经心的。
而我的心却像被狠狠扎了一下,隐隐生疼。
我:你以前也经常受伤吗?
萧逸:大概没你迷路的频率高。
我:……
明明受伤了,怎么还能毫不在意地说这些事?
萧逸: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再欠我一个人情吧。不过我得问你收点利息,省得你耍赖。
他笑了笑,我忽然瞥见他腰间皮带上干涸的血迹,或许是与底色融为一体,才忘了擦。
心头的酸涩再次漫开,连带着鼻尖也酸酸的,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萧逸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去,顿了一下,抬手擦掉血迹。
萧逸:没事。
我红着眼眶,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萧逸:哭什么,只是问你收利息,还没说收什么。
我抽噎着说不出话,堆积许久的情绪被眼泪裹挟着决堤而出。
萧逸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笑容很浅,有些无奈。
他抬起手,一点点替我擦着眼泪。
萧逸:我最怕女孩哭了。
晚风并不温柔,呼呼地使劲吹着,然而擦过脸颊的指腹却又那么柔软温热。轻轻地,抚平了心底的伤口。
我:我就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萧逸:嗯,我知道。
他忽然轻叹了口气,敲了敲我的额头。
萧逸:怎么眼泪这么多。
我:我一时、有点收不住……你让我缓一缓就好了,没事的。
萧逸却没有移开目光,依然垂眸看着我。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我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我不好意思地拉拉萧逸的衣袖。
我:你别一直看着我,说点别的吧。我有点停不下来,怪丢脸的……
闻言,萧逸轻笑,他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子。
(前方之前)
月光曾那么冷漠 照亮孤独的我
和我与生俱来的错
自由是风驰电掣 远离人群的沼泽
宣泄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深蓝火焰的天赋 漫漫长路
无处归属的怪物 生性孤独
你突然把我保护 灵魂深处
前方拨开迷雾
我赛道终点的旗帜 是你是你
我全力以赴世界尽头 是你是你
风不停在我耳边飞速流逝 你永远在我身边副驾位置
不管前路多远多崎岖
我赛道终点的旗帜 是你是你
我全力以赴世界尽头 是你是你
我不可能再允许我错过你
你不用再为方向迷茫担心
把一切都交给我的 是你
风从我们身旁经过,黑雪松的气息萦绕。
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夜幕深处,星星已经升起,洒下朦胧的光,萧逸看着我的眼睛被衬得明亮又缱绻。
他口中的旋律像一双手,正轻柔安抚着我的心脏,生死之际留下的那些害怕和担忧都淡去了。
夜色越来越暗,可星空却也越来越明亮。
这一刻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只剩下他。
直到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我的耳边还盘旋着那动人的乐曲。
我:刚才那是什么歌?
萧逸:《前方之前》,喜欢吗?
我:真好听,词也写得好。今天——
谢谢你?多亏了你?所有的语句都显得单薄。
萧逸见我语塞,无声笑笑,松开我的安全扣。
萧逸:好了,只要你不哭就行。
我:要让我不哭很简单,你注意安全。
萧逸:行,答应你。
我:嗯,拜拜。
棒东的心脏在砰砰地狂跳。他提着破球棒气势汹汹走进来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坐在街机旁边的人那么高大,和这里这群营养不良的小孩子不一样。
这个人宽肩窄腰,长腿闲闲地从机器两侧支开,操纵摇杆的手臂轻轻一动就露出线条。
一切都说明:被这人打一顿,亲妈也认不出来。
17岁的小黄毛棒东垂下了破球棒,孩子们却以为他准备好了,朝那人喊了起来。
“棒东来了!你要挨打了!”
那个背影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像大boss一样,从椅子上转过身来。
游戏机上这才传来了GAME OVER的声音。
光启市郊的光外路,人们称它为“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这里穷困潦倒,几乎保留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模样。学习好的、样子好看的都借机会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人们自主结合,因此,这条路上的居民长得有点一言难尽。而无论看大boss的哪一部分,都像是在光的正中央诞生的一样。
棒东看了他一眼,打心眼里羡慕了起来。
如果不是老板设下规矩,在这间游戏厅仅有的三台街机上,谁能维持最高纪录,谁就能每周拿到一笔钱的话,棒东很渴望有这样一个神气活现的朋友。
但是为了这笔钱,他必须赶走大boss。
如果跟这人打架,今晚就不能吃妈妈做的凉面了。
说不定,这辈子都吃不上了。
可孩子们兴致高涨地看着棒东,棒东竟然有点悲壮。
他颤巍巍地指着第三台蒙尘的机器:“我要挑战你。”
这是一台坦克大战的机器。因为棒东的分数太高,这台机器很久没人玩了。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那台机器上的灰尘抹净,近似于一串天文数字的最高纪录亮了起来。
“哦?”,大boss好看的眉眼一挑,露出了大混子似的笑容。
小巫见大巫,小混混见到大混子,明显后者更精彩。
棒东打了个冷战。
大boss试了试摇杆,侧身看看棒东。
“你先还是我先?”
棒东感觉手心有点出汗:“……超不过这个数,就算你输!”
大boss眯起眼睛,在机器前坐了下来,游戏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呼吸。
投了两枚币以后,孩子们不由得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哇——”声。他是游戏大神吗?他的坦克连一步多余的路都不需要走。炮火飞溅在那些刚刚出场的恶霸战车上,对这群眼巴巴的孩子来说,简直是视觉盛宴。在这个男人抵达那串数字、多得1分的时候,他双手离开机器,放任GAME OVER的音乐响起。
孩子们为胜利者欢呼,棒东的眼圈却红了。
大boss愣了愣站起身,把手搭在棒东的脖颈上:“来,跟我走。”
混混棒东不收保护费、不打游戏,还开始努力工作,孩子们十分意外。
棒东搬家的时候,孩子们都来帮忙,他们问:“当时那个人说了什么?”
棒东回忆起了那天。
“哭什么?这笔钱很重要?”
大boss的眼神很真诚,棒东不由说了实话。
“我和妈妈靠这笔钱吃饭。”
“靠这点收入可不行。”大boss一针见血。
“这里是光外路,除了游戏厅就是小旅馆……”
“那就不在这里。”大boss笑笑,跨上了一旁的机车。“走出去,你怕吗?”
棒东看着他,倔强地擦干了眼泪:“不怕!”
大boss点点头,戴上头盔,发动了机车。“改天咱们再比一场。”
孩子们对大boss的故事听得入迷:“那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棒东看看窗外的搬运车:“在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