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独自在花园里转悠起来。
这座花园很大,但因为平常没什么人打理,所以里面长满了各种野蛮生长的植物,显得拥挤和荒凉。
不过也因此,我见到了很多有趣的花草。
正当我俯身研究面前这朵花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
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那声音停了停,不多时又响了起来。
顺着声响找到来源——那是立在花园深处,一栋很常见的建筑。
我给余阳发了信息,但那里很快再次发出了声音,而这次听起来,像是有人倒地了。
担忧驱使着我走近了几步,却也没敢上前。
我:有人在吗?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我四处看了看,都没有发现人,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余阳打电话——
视野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杂草树木的掩盖下,他小心躲进一条岔路,警惕地看向四周。
我:怎么是他?!
🌞光选项----过去
我立刻向他快步走去,头顶上方也同时传来了脚步声。
我避到暗处抬起头,看到楼上栏杆旁探出一个身影,那人拿着对讲机,看神情似乎是在追他——他有危险!
🌙夜选项----停下脚步
我正想朝他走去,突然想到了那条让我不要靠近他的短信。
犹豫了一会,我还是打算听从短信里说的,却在转身离开时突然瞥见楼上栏杆旁探出的一个身影。
那人拿着对讲机,看神情似乎是在追他——他有危险!
趁楼上人转身的瞬间,我立刻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推进旁边一处废弃的通道。
余阳跟我说过,这里的摄像头坏了。
几乎同一时间,门外走廊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把小刀突然抵在我的脖子上。
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我被迫狼狈地昂起头,在昏暗中和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对视。
萧逸:是你。
他瞳孔猛地一缩,放下小刀,我正想让他不要发出声音。他已经伸出手,虎口瞬间卡住了我的脖子。
萧逸:可惜,我不是他,你很失望吧。
大手卡在我的喉咙上,几乎使我难以呼吸。
盯着那双浮动着红色的瞳眸,上次被他扼住咽喉的窒息感重新笼罩起来。
我说不出话来,只好以眼神告诉他,我没有把他认错,我只是来帮他的。
然而喉咙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我才是那个在身后追击他的人。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在快窒息的瞬间,身体里忽然自发地凝起一股力量,与萧逸对抗。
他只惊讶了短短一瞬,更加用力。
我:快松手……不然你会受伤!
我竭尽全力发出声音,身体里这股力量会在我遇到生命危险时自发出现,它的威力完全不可预估。
萧逸却再次收紧手,眼里含着明晃晃的讥讽。
我急得快哭出来,再这样下去,萧逸一定会受伤的!
不知是因为跟他对抗的力量太强大,还是别的我不明白的原因,扣在喉咙的手忽然松懈下来,我大口大口呼吸了几下。
而他则盯着虎口处,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嘈杂的脚步声正在靠近,我立马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
男人转了转脸,似乎想挣开我的手,最后却没动,我们总算短暂地达成了一致。
呼吸相闻的距离里,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在那样直白的视线里,冷漠和敌意似乎像依恋一样亟需表达。
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的时间过后,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萧逸:怎么,舍不得松开?你对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这么主动吗?
我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我:我没有蠢到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一个对我来说不重要的人。我早就认出你了。
萧逸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却冷笑了一声。
萧逸:还是那么会骗人,只可惜,我不会上当了。
大片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但透过这熟悉的眉眼轮廓,我再次想起了萧逸最后留给我的那个眼神,那么不舍决绝,心里漫过酸涩的温柔。
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逸: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不耐烦地别开视线,将原本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塞进胸前的口袋。
我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到是个长方形的扁盒子,侧面印有连山会的标记。
没再理会我,他透过门缝看着走廊的动静。
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别的这么多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状态,眼下他就在我面前,而我心目中的那个人,依然触不可及。
仿佛注意到我停留的视线,他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和我对视,我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间。
萧逸:还不走?又想被我绑走是吧。
我: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可以偷偷出去不被人发现的路。
萧逸抱起双臂,饶有兴趣地打量我。
萧逸:想从我这里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吗?
我坦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但也不全是。
我张了张嘴,有很多问题涌到喉头,但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些天的开始,他消失的那天。
我:那天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枪响过后,你们都不见了?
可他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完全不想回答我。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这些天的疑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在我絮絮的追问中,男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冷漠敌意,渐渐变成怀疑。
萧逸: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死了,活下来的人是我。
我:!
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上浮现出陌生而阴冷的表情,有一瞬间,我几乎就要相信他了。
但很快,我又想起了那条短信,还有那天清晨我下楼时发现的挂在栏杆上的胸针,上面还有一点温热的余温。
眼前的人,他在骗我。但骗我是不是证明,他并没有完全对我失望,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
萧逸:伤心吗?他死之前还求我不要伤害你。
我:你在骗我,那天后我有在楼下看到胸针,是他修好的。
萧逸:你凭什么认为那一定是他修好的,不是我?
窗外起了一阵凉风,丛生的杂草被吹得簌簌作响,斑驳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在那晦暗的光线里,他正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眼神冰冷而执拗。
我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想念萧逸。
他在这具身体里面,他就在里面。我本能地去抓他的手,感觉到他想要抽离的冲动,却在下个瞬间,那只手牢牢握住了我,像被身体里另一个人按住了一般。
我:因为他不会一声不响就离开我,他最讨厌别人一声不响就离开。
我:你真的想让他死吗?我不相信,因为你的眼睛里面有逃避。
我:不要抹去他的存在,那样你自己也就不存在了,拜托你。
窗外的风更大了起来,在这杂乱的呼啸声中,我看到萧逸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神情。
他眼睛的颜色开始出现诡异的闪动,在苍绿与赤红中疯狂变幻,我想问他怎么了,他却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高大的身躯抵靠墙壁蜷曲起来。
他在不停地颤抖,在忍受极为剧烈的痛苦。
终于他平静下来,窗外的风也渐渐止息。
我看到一双熟悉的苍绿色的眼睛。
我:……萧逸!!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眨不眨,直到清澈的苍绿色终于驱散了最后一抹赤红,他的眼底酝酿起温柔的笑意,明晃晃地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有太多话想跟他说,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萧逸也没说话,带着温柔的笑意,安抚地拍着我的脊背。
他的呼吸听起来格外疲惫,我不忍去细想他这些天的经历,只想让重逢的喜悦停留得再长久一点。
萧逸……
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萧逸:刚才是谁差点哭鼻子了?
他轻轻揉了揉我脖子上泛红的掐痕,我知道他在愧疚。
萧逸:疼吗?
我摇摇头,又用力点点头。
我:我这次没有认错人。
萧逸开怀地笑了起来,冲我夸奖似的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只有还有一丝气力,就不会让悲伤绝望的情绪有可趁之机。
萧逸: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在找这盘录像带。他认为那个人没死,想把他找出来,而那个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连山会。
他低头望向那盘录像带,握着录像带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轻轻摩挲。
虽然在说另一个人的想法,但萧逸的表情告诉我,他其实也想找那个人。
工作人员:找到人了吗?
回答我的是门外走廊上模糊响起的人声。我知道萧逸必须要离开了,便马上把自己知道的那个洞的位置告诉了他。
萧逸:处理完这些,我就回来找你。
我:你身体里那个……
萧逸:别担心,我会找到控制他的办法。
萧逸:你可以像这次一样把我叫回来,我听得见你的声音。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消失。
不舍的情绪在胸口涌动,我忍住鼻尖的酸涩,用力点了点头。
我:你要小心,要是你哪一天……我才不会去看你!
萧逸:你敢。
他摆出凶狠的表情,但眼里的神色却仍旧温柔。接着,他突然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抱我。
萧逸:记住了,这才是我。
萧逸最后揉了揉我的脑袋,趁着声音消失的间隙拉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我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心情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他曾经有过很多疑问,可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讲、再告诉他答案。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回想起了那些不曾被倾听的问题。
他想问那些曾经抛弃他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要他?
他准备先从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那里开始寻找答案,于是他找了他很久,可所有人都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但他不相信。
而那个男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连山会。
少年几步踩着墙进入了连山会,他灵活地躲过走廊中遍布的摄像头。
很快就从监控室存放视频的一排排档案柜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一盘。
就在这时,突然的异响打破了寂静,他迅速将存储盘放进口袋准备撤离,却在门口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掐住了女孩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上。
不过是又一个曾经抛弃了他的人。
脆弱的血管在他手下跳动,与此同时,外面杂沓的脚步声也渐渐靠近,女孩望向他的目光百转千回,最终涌上了一种天真的温柔。
她让他松手,她还说,她知道有条秘密的路,可以避一避风头。
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曾经被她抛弃的人还会相信她?!他咬牙切齿地想。
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和情感,于是他掐住女孩脖子的手越发用力,就在他以为自己几乎要撕裂那柔弱的咽喉时——
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从女孩体内传来的,一股强盛的、几乎在出现的一瞬就压制住他的力量。
可那股强大的力量却又在即将反制、扑杀他的一瞬间,温柔地停下了。
他惊愕地看着女孩,可女孩却仍旧以温和的眼神回望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伤害自己?难道,其实她对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她眼里对自己的关心似乎也并不假,毕竟让他被连山会抓住对她来说是更安全的选择。
可那个曾经靠近自己、又抛弃了自己的,明明也是她……
纷乱的心绪是找不到头的线团,他无法找到答案,因为线团的起点系在她的手里。
女孩却没有意识到他的纠结,在他松手的下一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逼仄的废弃逃生通道里昏暗一片,他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外面的动静。
终于,他忍受不住内心的撕扯,开口问女孩,为什么要救他。
女孩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想回答。
那昏暗的一眼让他的心更加上下不定起来,于是他咬了咬牙,声音发着狠却又颤抖地说:
“你救我,其实是想救你的那个萧逸吧?哼,真可惜,他早就被我杀了。”
“你骗人。”
对方平静反驳道。
“如果他还活着,又怎么会让我像现在这样彻底掌控这副身体?”
女孩沉默了一会,再回头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在他眼前摊开了手掌。
是一枚胸针。
“我看到了,他给我修好的那个胸针。”
女孩的话音刚落,他心底那道紧闭的门骤然裂开了罅隙——
深藏在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浮出了水面,又在觉醒的瞬间,凶狠地掠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而他,再一次陷入了黑暗。